“我學網球的原因早就和你說過了，既然目的沒有達到，我自然不會再碰網球。”

雖然就是前幾個月還一時興起去街頭網球場打了幾局。

九島紀理拒絕了越前龍雅遞過來的橘子，場上的比分已經到達了3：4，冰帝稍顯弱勢。

“‘要把跡部景吾的臉丟到地上踩’……嘛，我還以為你多多少少能體會到一點網球的樂趣呢。”越前龍雅的目光也聚焦在場上，卻更多的沒有在看比賽的內容，而是註視著藍白色制服那一方的選手席位。

他歪頭偏向紀理這裏，看著她已經和三年前完全不同的打扮，嘴角的笑意加深。

“畢竟，曾經你也因為接不到球感到懊惱，天天早起對著自動發球器練習啊。”

也許是天性中有不服輸的基因，在發現自己連球都接不到時，九島紀理為了兼顧學校和訓練，每天很早就到俱樂部練習發球和接球。有幾次他偷懶沒去，甚至直接找上了酒店。害得他不得不經常換地方住，就為了早上能多睡一會。

“而且，贏球的時候很開心吧。”越前龍雅他對著紀理笑的時候，總是喜歡咧著嘴，做足了開朗的模樣。

九島紀理：“……可那又不是真的。”

是為了騙她故意輸給的。

倒是後來跡部接手教她的之後，她偶爾還能打出幾球跡部接不到的，那會的確是十足十的成就感。

越前龍雅擺了擺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的心情。”

場上歡呼聲、加油聲轟鳴不止，因為冰帝那方觀眾席基本都是啦啦隊占據了，所以他們選擇坐在了中間一點的地方，看比賽不至於被前面站起來的人擋住。光從氣勢上來說，青學網球部完全比不過冰帝，但是場上的比分卻咬的緊緊的。

交換場地到現在之後，已經4：5了。

“冰帝會輸。”越前龍雅忽然說。

伴隨著他的花音落下沒過多久，裁判吹起了哨聲。

“冰帝VS青學，4：6，青學勝出！”

九島紀理看著向日岳人，看著他輸掉了比賽之後的反應，看著他仍然和對手握手。

“岳人小的時候因為長相女氣，所以經常被男生欺負。”她想起了一些小學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我看不慣他沒有骨氣的樣子，就跟他說，只要他被打倒了能夠爬起來，以後不會有任何人欺負他。”

“他做到了，那些欺負他的人被他那股勁給嚇走了。”

但是光憑氣勢是做不到讓所有人都不再欺負他的，九島紀理後來找到那些人又教訓了他們一頓，從第二天起，男生們就再也沒有欺負過向日岳人了。但是小孩子的喜惡太分明了，沒有人再跟向日岳人玩，九島紀理便讓他跟著自己。

“明明比我高一年級，卻還是膽小鬼的模樣。”九島紀理不帶感情的評價道：“他升學後就加入了網球社，等我升學再見到他，已經沒有那副怯弱的樣子了。而且在獨立風紀委員會的事情上，他選擇了站在跡部那一邊。”

“但和鳳不一樣，我沒有生他的氣。”

一方面是因為跟鳳長太郎從小青梅竹馬的感情不同，另一方面是跡部景吾帶給他的改變是九島紀理永遠做不到的。

她可以因為向日岳人表現出了她認可的氣勢來而去庇佑他，卻不能讓他從自身強大起來。

“當時我就知道在這點我比不過跡部，輸給了他。所以我不甘心，想在其他地方勝過他。無論是任何方面，包括網球。”

“結果是完敗。”

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承認自己不如跡部，九島紀理露出了一個極其清爽的笑容，裏頭帶著些許的釋然。

“跟你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吧，你雖然不是當時那些事的參與者，卻認識那個時候的我，不自覺就說出來了。”

這些天她自己也消化了很多事情，心態也發生了一些的改變。

“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你們想象中的九島紀理，無論你是抱著什麽目的讓越前龍馬給我帶話的，我很遺憾，我既接收不到你的好意，也無法達成你的願望。”

九島紀理朝著他比了一個手勢，將大拇指和食指劃開一個距離：“九島紀理，只願意看得到這麽點東西。”

她現在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喜歡幸村精市了。

因為只有他告訴她，你這樣很好，不需要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他會無條件的支持下去。

越前龍雅：“即使結局不是好的，你也只想追求過程的開心？”

他一直覺得紀理的本性很好，只是被一些不相關的東西所影響，從而下意識的封閉起了自己的內心，一旦住在裏面的人有踏出的跡象，就會立刻將其趕出並且永久剝奪進入權。

所以作為不用讓他露宿街頭和賭球換錢的回報，他在臨走前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

從現在來看，當時的他或許成功了。

可是現在的自己，屬於完敗啊。

“什麽樣的結局是壞的？”

場上已經進行到了第二場，是日若吉對陣桃城武。

九島紀理對日若吉還算關註，她看著賽場上的球起球落，對龍雅說：“有的時候，結局是沒有定性的，可能你們認為是壞的結局，對我來說是好的呢？”

“沒有參與過我的過去，為什麽又要來決定我的未來？”

越前龍雅的神色一閃。

九島紀理她現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討論自己的任何事了。她將手伸出來給越前龍雅看：“你看到了什麽？”

“這是我的手，”紀理沒有給龍雅回答的機會，繼續說：“能決定它做什麽的，只有我一個才對。”

“你們不需要為我擔心，說要帶上手套，說要如何做動作，說要幹什麽才是正確的。”

“哪怕我用這雙手去做壞事，也是我的決定。”

越前龍雅收斂了面上的笑容，他墨綠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比我想象的更清楚自己要的東西。”

九島紀理初學網球的樣子，其實帶動了一些他當時已經散漫下去的心。那個時候的他開始覺得網球無趣、乏味，只是一個簡單的擊球運動。

漸漸開始忘記了自己曾經堅持的理由，再加上離家出走的事情，經濟來源消失，依靠閑散的賭球賺取生活費。

九島紀理身上的那股勁頭讓他重新起了興趣。

雖然現在看來，當初很可能是一場誤會。

但當時的紀理的的確確的幫助他重新確定了自己的目標。

“我感受不到你們對網球的這種熱愛，我會因為巡回鋼琴比賽的勝利而開心，也會因為擊劍的勝利而開心，更會因為在某一方面壓制了跡部景吾而開心。”

“但這不代表我熱愛這些事，只能說……我對勝利有渴求。”九島紀理在日若吉的目光找過來時，朝他揮了揮手，也不管對方是否真的看到了：“我知道你當時撞見了我跟父母的爭吵，或許心裏升起了奇怪的同情心，但是……不需要。”

當時越前龍雅對她的態度發生轉變，是正好的碰到了她父親因為自己在冰帝和跡部的事情而指責怪罪的模樣。

緊接著，她母親就說都怪當時的保姆把她帶壞了，如果一直留著，指不定把她帶成什麽樣子。

她只要反駁，就會拿她失敗的事情來舉例，而且明明在自己家，卻孤立無援。聽了這些話，越前龍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哂笑了一下。

“好吧，為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向你道歉。”

——“所以那二十萬是不是可以免了？”

九島紀理：“……”

她本來也沒有想要回來。

“行啊，但你老實跟我說，我是不是到最後也沒有從你手裏贏球的水準？”九島紀理側頭看他，非常認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件事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梗。

越前龍雅攤了攤手：“我說你天賦好，並沒有開玩笑。當時你第一次從我手裏拿到分的那場比賽，我沒有放水。”

九島紀理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她的視線又回到了賽場上，日若吉贏了。

這場比賽贏得很艱難，但也很漂亮。

“冰帝！...冰帝！...冰帝！”

場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止是啦啦隊，還有冰帝網球部的非正選們，和冰帝學校的人還有那些支持冰帝的觀眾。

九島紀理擡頭看了看天上蔚藍的顏色。

真的是從頭到尾的，完敗啊。

她無法接受的不是失敗，而是恐懼於失敗會被父母抓住，成為無法反駁的論點。

越厭惡父母，就代表著越在意他們。

優作叔叔和有希子姐姐，再好也是新一的父親和母親。

而不是她的。

她的父母除了會指責她的失敗以外，就和她沒有任何交流了。從小到大，聽到過的最溫柔的話，也許就是那句‘紀理，聽話’了。

從小到大，她都活在了這樣的心理陰影下。

不願意接受別人不在乎自己，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失敗的。

這些天以來縈繞在她胸口的郁氣漸漸消散，也許是時候，該放棄這些堅持了。她不如跡部，也不可能是親近的人心裏最重要的存在。

“謝謝你，越前龍雅。”九島紀理朝他笑了一下。

越前龍雅楞了一下。

過了片刻才說：“跟師父還有謝謝要說的嗎？”他習慣性的把手放到了紀理的頭發上，但卻再沒有一個脾氣不好的九島紀理憤怒的反抗了。

已經成熟許多的九島紀理只是安靜的接受了這個按頭。

片刻後才輕輕的用手拂開。

——真的長大了啊。

越前龍雅悵然失落的收回了手，他看著紀理披散在背後的長發，身上穿著的薄荷葉吊帶輕紗長裙，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高跟涼鞋。

除了眼睛還是和過去一樣顏色，別的地方卻找不到相同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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